這件事說起來是有點吊詭的, 當年一個花樣年華的乖巧少女, 為了不忍心看到一個因她而失戀的窮小子, 從此食不下嚥 天天買醉, 於是起了憐憫心, 不管父母的反對, 忤逆違抗父命, 被毒打了一頓後, 就這樣決定偷偷翻牆, 離家私奔.
當時窮的只剩下朋友的他, 還好有個好朋友挺身而出, 典當了一台車, 借錢讓他們結了婚. 這段即使在現在看來都算是大逆不道的行徑, 就是我最親愛的父母在當年民風純樸 許多婚姻仍是媒妁之言的情況下, 勇敢為愛走天涯的故事, 也還好有他們的堅持, 有了我們這一家子.
每每我問到這段, 她是一定堅持她是因為憐憫才嫁給爸爸的, 我總是笑笑的說 還好妳只有這一個可憐男友, 要不我會有幾個爸爸呢. 當然是一頓討打. 爸爸則是面帶驕傲的說, 我可沒有像你媽說的那樣可憐啊, 當時是三美爭男 你媽是雀屏中選的那個. 這兩人一直都是這樣拌嘴, 所以請各位看倌 自己斟酌真相了.
因為窮, 所以爸爸除了上班 還兼了許多工作, 幫人批作文考卷, 寫春聯, 到田裡補獵小鳥, 青蛙, 到市場上賣, 可是再怎麼努力賺錢, 就是僅只於糊口, 只要有家人生病了, 就必需要借錢過日子. 生活壓力下, 她雖然沒有輝煌的學歷, 也不得不在小弟僅三歲時, 也扛起經濟責任.
以前的社會 女人工作似乎不尋常, 常會有異樣的眼光, 她就是默默的做, 慢慢的存錢, 不與人勾搭並挽拒應酬. 為了多賺錢, 她也總是早出晚歸, 我們有時一天與她說不上一句話, 但儘管她工作忙錄, 可是三餐卻從來沒有假手他人, 總是能準時上菜餵飽一家人. 三菜一湯, 半小時內能搞定. 上完菜, 廚房也順手擦的乾乾淨淨的. 這個效率 我臨摹了許久 才有幾分像.但也因為要求速度 所以我家的飲食相當健康(當時的說法是清淡), 低油 (油榨的 費時又清理麻煩 所以從來沒出現過) 少滷(滷要時間, 所以也很少見過) 低鹽 ( 媽媽天生不喜歡鹽巴, 所以下的份量很少) 沒有牛肉( 因為她不吃牛肉 所以我的第一個牛排是存錢與同學去牛排館吃的) 鮮魚則是天天有, 我的口味 就這樣被養成了符合健康飲食的標準, 每天都要有青菜水果或魚, 否則很不自在.
她的本事除了廚房效率外, 還有google的能力也是冠頂的(當時叫包打聽). 在那個沒有網路的年代, 常識只能靠看電視與朋友八卦得來. 我童年長得頭大腦壯壯, 可是愛發高燒, 一次西醫已經宣佈我是小兒麻痺症患者了(據說 已經有瘸腿的症狀), 她不死心, 靠她google的能力, 問到到一個中醫, 中醫說可能還有救, 只是要先服下一帖藥, 並在晚上拼命捏我的腳, 如果我喊疼, 明早再回診. 當晚她與爸爸都不睡了 就是一直捏我的腳, 到底是被捏到痛的 還是藥效神速, 不得而知, 總之 我現在雙腿正常. 還有一次高燒數日不退, 已經換過好幾位醫生了, 都醫不好我的高燒. 最後那位救命醫生, 在打了七針粗如鋼管的藥劑後, 他很不客氣的對媽媽說 " 妳再晚來一天, 這個小孩就沒救了". 媽媽描述這段時 總是特別記得醫院走廊上 躺滿了腦炎的患者, 有一位還是名校高中生. 我只記得 那些打不完的粗針筒 扎進我細瘦血管的刺痛.
有記憶以來, 沒看過她放過一天假, 不工作的那一天 一定是我們全家去郊遊的日子. 這是爸爸訂下的規矩 不管多忙都要抽一個週末休息, 為了那天 媽媽會特別準備好吃的西點蛋糕, 精緻的水果. 然後全家帶著好心情去踏青, 那一天 也會成為當年的高潮, 讓我持續一整年的好心情.
我的同學都會羨慕我有一位超級能幹的媽媽, 也因為媽媽的能幹聲名遠播, 所以這算沾光, 記得在高一時,就有媽的友人兒子找上門想要認識我, 因為他們認為有其母必有其女. 當然 經過一代的演變 品種是會產生變化的. 我也不想因我毀了媽的名譽, 所以只要是這樣上門的都被拒絕了(當然 叛逆的基因 應該也在我的血液裡流竄著).
媽媽就在忙碌工作, 照顧家庭中過了她人生最菁華的大半生, 想當年她翻牆私奔的心情, 盼得是一個自主的未來. 我奮不顧身追求獨力的勇氣, 應該也是在聒聒落地時就流竄在血液了.
後記: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也是爸爸的百日祭日, 希望爸爸在天安詳, 媽媽走出傷痛 開始新的人生詩篇. 還有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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